即使度過了如此令自己感到欣慰的昨天,今天早晨燦爛的陽光依舊無情地催促著自己該快些起床為宴會做出準備。
宴會主辦者的地位越高,參加者就越多,光是檢查入場成員就會花上不少時間,其中還會有為了混進這種宴會不惜花下重本由其他管道購買邀請函的、想與貴族們打好關係的商人,殷切的程度彷彿踏入那個空間就能夠成為他們的一員前途無慮。
即使是控管嚴格看似無法使用這種方式取得的邀請函的宴會,也會因為宴會主人大多沒有時間一一確認邀請的賓客,據說只要在檢查入場時額外準備禮物給負責檢查的僕人就會被放行,所以至今仍有許多商人會出現在宴會裡。
與那些閒散只想社交的貴族們不同,商人畢竟是有目的性地前來,敏銳地尋找著落單得以談話的對象,一但被纏上就難以擺脫,發現多說無益便會果斷結束話題,不浪費彼此一分一秒。
自己多少也遇過幾次出現在面前的商人,雖然不論是貴族還是商人,自己都不會把葡萄的購買權交付給威爾森以外的人,但獻著殷勤的商人看起來也比下巴抬的老高的貴族們要來的實際多了,雖然說不上喜歡,有時候甚至會帶來壞心情,但偶爾也會希望那些貴族能向這些商人學習一下,至少別在聽到婉拒後礙於面子又開了另個乏味的話題拖住彼此的時間。
這些事情如果不是身處在那樣的場合,大概也難以想像吧。
無端地想著這些那鏡中映出、從床上起身的身影或許一輩子也不會遭遇到的事情,自己回過頭看向揉著眼睛湊向身旁的他。
「還想睡嗎?」
他搖搖頭,自己笑著要他在梳妝台前坐好,拿起才剛擱下的梳子替他梳起頭髮。
他乖巧地坐著任憑自己梳著頭髮,雖然有些害羞,但偶爾還是會露出放鬆的神情,透過這雙手讓他感覺舒服開心的時光,自己十分喜歡。
纏繞著指間的烏黑長髮雖然還算不上相當滑順,但至少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會在梳理時輕易斷裂了。
髮絲傳來的淡淡香味,是他特有的味道。
因為自己挨近嗅著他的黑髮而泛紅的雙頰,映在他比自己要深了些的膚色上更顯濃郁,微微發燙的肌膚在自己的輕撫下才慢慢褪去。
他確實地變得健康了。
即使意識到許多次了,這樣的念頭仍不時浮現在腦海。
這樣的他,如果能因為受到溫柔的對待、感受到『愛』的存在之後,也能夠對他自己身為一個人……甚至是身為一位男性,有屬於他自己的信心與驕傲嗎?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也能夠—--
「老爺,需要的飾物與服裝都為您拿來了。」
管家輕扣門板的聲音打斷了自己的思緒,隨後捧著裝著飾品的大托盤、以及從倉庫裡拿出來已經整理過的服裝的女僕們跟著管家走進房間,自己停下了的梳子被他細瘦指尖輕輕接過,梳開了額前的頭髮後也跟著站起身,加入了替自己著裝的行列。
即使還殘留著方才思緒的餘韻,自己也暫且收起了那些現在還未能清楚察覺的、模糊的念頭。
「會餓嗎?」
一早就要準備著裝而沒能先用早飯的時間不常有,已經能熟練地替自己穿上外出服的他,面對自己的關心仍是傳來了熟悉的沉默,以往的無奈與空虛感現在卻像是輕扎心頭的一根針,感受到了那摸不著的、些微的痛楚。
忍不下這股心頭刺,轉過身注視著他的雙眼,懇求般地投射了視線,好似如果他沒有回答的話就不打算收回視線般。
這讓一切流程都停下了的動作大約也給他帶來了些許壓力吧,沒能像自己期望地那樣能馬上開口回應的他,顫抖的雙唇與窘迫的神情終究還是讓自己心軟了,抬起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龐,放緩了聲調。
「⋯⋯等會記得要吃飯。」
點了頭,他接過了管家遞來的長上衣小心翼翼地拿好,卻也被這披上華麗刺繡與綴飾的服裝給吸引了目光。
大概也是察覺到了自己投射的疑惑吧?他抬起頭看著自己,輕聲開口:
「很、漂亮。」
「⋯⋯是嗎。」
可以的話也希望你能穿上——這樣的話語自己終究還是留在了心裡,看著他眼裡映著在光線之下反射點點光芒的那些綴飾,走向前,在他與管家的協助下穿上了那件長上衣,扣上袖子的鈕扣後,接著,是做工繁複斯毫不遜色的外套登場。
「倉庫裡最名貴的就是這件外套了吧。」
管家一邊指導他該抓哪裡才不會傷了質料,一邊笑著說著關於這件外套的事情。
外層用上了多高級的絨布、上頭的刺繡是城裡手藝高超的匠人一針一線親自縫上的、灑落在圖案之間的小珠子用的全是珍珠、內裡用上的是僅有數百頭的綿羊毛製成的毛氈之類、極盡費工之能事⋯⋯諸如此類的事情,自己卻聽不進耳。
不喜歡過分浮誇的自己雖然只有一兩件這樣華麗的外套,但畢竟能夠讓自己必須穿上這種外套才前往的宴會主也是少數,無端的浪費是自己不樂見的,只要足以應付宴會所需就夠了。
大半時間這些外套都靜靜地被收在儲藏室裡,偶爾換季時才會由管家帶領女僕們一起進行維護,因為如此,每次穿上時總是有股微妙的陌生感,大概也是自己下意識地抗拒著這樣的服裝的關係吧。
「……貴?」
「對哦,像領口這顆寶石,就能買下一百件襯衫呢。」
聽到管家如此具體的說明,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惶恐,抓著外套的手好像也下意識地騰起,就像深怕會把外套給弄髒一樣。
「寶石不能穿也不能吃,不如一百件襯衫。」
看到他默默地開始將視線停在其他寶石上頭,有些不安地退開了半步的模樣,打理好外衣的自己走上前,試著調侃著這連自己都不那麼贊同的、虛浮的價值。
即使自己這麼說了,似乎也無法緩解他的緊張,謹慎地跟著管家舉起外套替自己穿上的他,替自己整理袖子的手變得小心翼翼又笨拙,好像外套是燙手的石頭,讓自己心中湧現了一絲不是對他而是對這衣裝的不快。
「別在意,像平常那樣就可以。」
聽到自己的話語,他還是有些放不開的樣子,頻頻無法把該整理的地方處理好,直到自己稍微使勁將外套領子拉好,他才稍微敢用上指腹替自己撫平衣折。
把外套穿好,接著又扣上了裝飾用途的皮帶,管家也依序從飾物盒裡取出各種配件裝飾在胸口與肩膀附近,直到沒能再擺下一件飾品——畢竟這些都是在會面時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即使自己不像某些浮誇至極的貴族會做出平常絲毫不會用上、更別說是連轉頭看後方也辦不到的巨大衣領,為了讓宴會主感到備受重視,至少這個地方也必須安排的足夠盛大才行。
「老爺,這個胸針要別在哪裡呢?」
管家打開了那由威爾森的家僕送來的精緻木盒,葡萄葉造型的別針在四周明亮的光線下也閃爍著清澈的反光,雖然明白威爾森的用意,但環顧身上確實已經沒有適合的地方能夠配上這只別針了。
看了看身旁的他,自己腦中浮現了個淡淡的念頭。
「……替我拿條領巾過來。」
即使不明白已經配上領巾的自己為何要再拿領巾來,女僕們也很快地從裝了各式領巾的托盤裡抽出一條與自己現在配戴的款式最相似的領巾。
「別動,我沒說好之前別做任何動作。」
拉住了身旁的他的手要他站好,看到自己的反應,他大概也理解自己要做什麼了吧?
被披上了領巾圈好也乖巧地沒有動過的他,雖然那躊躇不安的視線在自己拿起那根別針時仍是閃過了一絲猶豫,但仍是讓自己把那別針加在圈著他脖子的領巾上了。
「……嗯,這樣搭配的話也可以。」
言不由衷。
其實只是想親眼看到他配上這別針的模樣,才裝作想嘗試搭配而替他圍上的領巾。
他略顯深色的肌膚與這光澤細緻的別針相互輝映,感受到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的同時,卻也捨不得將那別針從他身上移開。
「老爺,要更換嗎?」
「不了,維持這樣就行了。」
自己再度回過頭看著臉上留下一絲惶恐的他,低垂的眼眸就像那領巾與別針扎著他一般地不自在。
他是真的不喜歡配戴這樣高貴的物品嗎?
還是僅是認為,他配不上這些飾品呢?
自己即使開口詢問,大約也不會聽到其他答案了吧。
「準備出發吧。」
甩甩頭,自己避開了女僕們上前替他取下別針與領巾的畫面,率先走出了房門。
宴會主辦者的地位越高,參加者就越多,光是檢查入場成員就會花上不少時間,其中還會有為了混進這種宴會不惜花下重本由其他管道購買邀請函的、想與貴族們打好關係的商人,殷切的程度彷彿踏入那個空間就能夠成為他們的一員前途無慮。
即使是控管嚴格看似無法使用這種方式取得的邀請函的宴會,也會因為宴會主人大多沒有時間一一確認邀請的賓客,據說只要在檢查入場時額外準備禮物給負責檢查的僕人就會被放行,所以至今仍有許多商人會出現在宴會裡。
與那些閒散只想社交的貴族們不同,商人畢竟是有目的性地前來,敏銳地尋找著落單得以談話的對象,一但被纏上就難以擺脫,發現多說無益便會果斷結束話題,不浪費彼此一分一秒。
自己多少也遇過幾次出現在面前的商人,雖然不論是貴族還是商人,自己都不會把葡萄的購買權交付給威爾森以外的人,但獻著殷勤的商人看起來也比下巴抬的老高的貴族們要來的實際多了,雖然說不上喜歡,有時候甚至會帶來壞心情,但偶爾也會希望那些貴族能向這些商人學習一下,至少別在聽到婉拒後礙於面子又開了另個乏味的話題拖住彼此的時間。
這些事情如果不是身處在那樣的場合,大概也難以想像吧。
無端地想著這些那鏡中映出、從床上起身的身影或許一輩子也不會遭遇到的事情,自己回過頭看向揉著眼睛湊向身旁的他。
「還想睡嗎?」
他搖搖頭,自己笑著要他在梳妝台前坐好,拿起才剛擱下的梳子替他梳起頭髮。
他乖巧地坐著任憑自己梳著頭髮,雖然有些害羞,但偶爾還是會露出放鬆的神情,透過這雙手讓他感覺舒服開心的時光,自己十分喜歡。
纏繞著指間的烏黑長髮雖然還算不上相當滑順,但至少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會在梳理時輕易斷裂了。
髮絲傳來的淡淡香味,是他特有的味道。
因為自己挨近嗅著他的黑髮而泛紅的雙頰,映在他比自己要深了些的膚色上更顯濃郁,微微發燙的肌膚在自己的輕撫下才慢慢褪去。
他確實地變得健康了。
即使意識到許多次了,這樣的念頭仍不時浮現在腦海。
這樣的他,如果能因為受到溫柔的對待、感受到『愛』的存在之後,也能夠對他自己身為一個人……甚至是身為一位男性,有屬於他自己的信心與驕傲嗎?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也能夠—--
「老爺,需要的飾物與服裝都為您拿來了。」
管家輕扣門板的聲音打斷了自己的思緒,隨後捧著裝著飾品的大托盤、以及從倉庫裡拿出來已經整理過的服裝的女僕們跟著管家走進房間,自己停下了的梳子被他細瘦指尖輕輕接過,梳開了額前的頭髮後也跟著站起身,加入了替自己著裝的行列。
即使還殘留著方才思緒的餘韻,自己也暫且收起了那些現在還未能清楚察覺的、模糊的念頭。
「會餓嗎?」
一早就要準備著裝而沒能先用早飯的時間不常有,已經能熟練地替自己穿上外出服的他,面對自己的關心仍是傳來了熟悉的沉默,以往的無奈與空虛感現在卻像是輕扎心頭的一根針,感受到了那摸不著的、些微的痛楚。
忍不下這股心頭刺,轉過身注視著他的雙眼,懇求般地投射了視線,好似如果他沒有回答的話就不打算收回視線般。
這讓一切流程都停下了的動作大約也給他帶來了些許壓力吧,沒能像自己期望地那樣能馬上開口回應的他,顫抖的雙唇與窘迫的神情終究還是讓自己心軟了,抬起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龐,放緩了聲調。
「⋯⋯等會記得要吃飯。」
點了頭,他接過了管家遞來的長上衣小心翼翼地拿好,卻也被這披上華麗刺繡與綴飾的服裝給吸引了目光。
大概也是察覺到了自己投射的疑惑吧?他抬起頭看著自己,輕聲開口:
「很、漂亮。」
「⋯⋯是嗎。」
可以的話也希望你能穿上——這樣的話語自己終究還是留在了心裡,看著他眼裡映著在光線之下反射點點光芒的那些綴飾,走向前,在他與管家的協助下穿上了那件長上衣,扣上袖子的鈕扣後,接著,是做工繁複斯毫不遜色的外套登場。
「倉庫裡最名貴的就是這件外套了吧。」
管家一邊指導他該抓哪裡才不會傷了質料,一邊笑著說著關於這件外套的事情。
外層用上了多高級的絨布、上頭的刺繡是城裡手藝高超的匠人一針一線親自縫上的、灑落在圖案之間的小珠子用的全是珍珠、內裡用上的是僅有數百頭的綿羊毛製成的毛氈之類、極盡費工之能事⋯⋯諸如此類的事情,自己卻聽不進耳。
不喜歡過分浮誇的自己雖然只有一兩件這樣華麗的外套,但畢竟能夠讓自己必須穿上這種外套才前往的宴會主也是少數,無端的浪費是自己不樂見的,只要足以應付宴會所需就夠了。
大半時間這些外套都靜靜地被收在儲藏室裡,偶爾換季時才會由管家帶領女僕們一起進行維護,因為如此,每次穿上時總是有股微妙的陌生感,大概也是自己下意識地抗拒著這樣的服裝的關係吧。
「……貴?」
「對哦,像領口這顆寶石,就能買下一百件襯衫呢。」
聽到管家如此具體的說明,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惶恐,抓著外套的手好像也下意識地騰起,就像深怕會把外套給弄髒一樣。
「寶石不能穿也不能吃,不如一百件襯衫。」
看到他默默地開始將視線停在其他寶石上頭,有些不安地退開了半步的模樣,打理好外衣的自己走上前,試著調侃著這連自己都不那麼贊同的、虛浮的價值。
即使自己這麼說了,似乎也無法緩解他的緊張,謹慎地跟著管家舉起外套替自己穿上的他,替自己整理袖子的手變得小心翼翼又笨拙,好像外套是燙手的石頭,讓自己心中湧現了一絲不是對他而是對這衣裝的不快。
「別在意,像平常那樣就可以。」
聽到自己的話語,他還是有些放不開的樣子,頻頻無法把該整理的地方處理好,直到自己稍微使勁將外套領子拉好,他才稍微敢用上指腹替自己撫平衣折。
把外套穿好,接著又扣上了裝飾用途的皮帶,管家也依序從飾物盒裡取出各種配件裝飾在胸口與肩膀附近,直到沒能再擺下一件飾品——畢竟這些都是在會面時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即使自己不像某些浮誇至極的貴族會做出平常絲毫不會用上、更別說是連轉頭看後方也辦不到的巨大衣領,為了讓宴會主感到備受重視,至少這個地方也必須安排的足夠盛大才行。
「老爺,這個胸針要別在哪裡呢?」
管家打開了那由威爾森的家僕送來的精緻木盒,葡萄葉造型的別針在四周明亮的光線下也閃爍著清澈的反光,雖然明白威爾森的用意,但環顧身上確實已經沒有適合的地方能夠配上這只別針了。
看了看身旁的他,自己腦中浮現了個淡淡的念頭。
「……替我拿條領巾過來。」
即使不明白已經配上領巾的自己為何要再拿領巾來,女僕們也很快地從裝了各式領巾的托盤裡抽出一條與自己現在配戴的款式最相似的領巾。
「別動,我沒說好之前別做任何動作。」
拉住了身旁的他的手要他站好,看到自己的反應,他大概也理解自己要做什麼了吧?
被披上了領巾圈好也乖巧地沒有動過的他,雖然那躊躇不安的視線在自己拿起那根別針時仍是閃過了一絲猶豫,但仍是讓自己把那別針加在圈著他脖子的領巾上了。
「……嗯,這樣搭配的話也可以。」
言不由衷。
其實只是想親眼看到他配上這別針的模樣,才裝作想嘗試搭配而替他圍上的領巾。
他略顯深色的肌膚與這光澤細緻的別針相互輝映,感受到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的同時,卻也捨不得將那別針從他身上移開。
「老爺,要更換嗎?」
「不了,維持這樣就行了。」
自己再度回過頭看著臉上留下一絲惶恐的他,低垂的眼眸就像那領巾與別針扎著他一般地不自在。
他是真的不喜歡配戴這樣高貴的物品嗎?
還是僅是認為,他配不上這些飾品呢?
自己即使開口詢問,大約也不會聽到其他答案了吧。
「準備出發吧。」
甩甩頭,自己避開了女僕們上前替他取下別針與領巾的畫面,率先走出了房門。
從他第一次送要前往宴會的自己到門口以後,這個夏天以來,他每一次都會帶著淡淡的期待在門邊送自己出發。
而那期待總是會在自己走向他,伸出手摟緊他身軀、親吻他臉頰的時候變成滿足的模樣。
對他而言,這樣的事情令他開心嗎?
即使沒有親耳聽過,自己也明白,至少對自己來說,這樣簡單的碰觸總是能替自己帶來能夠面對繁瑣枯燥的宴會的好心情。
「準備出發了。」
在門邊回過頭,今天的他不知為何站的有些遠,讓自己必須多走幾步才能站在他面前。
「怎麼了?」
他搖搖頭,眼裡有著一絲尷尬。
「阿道爾夫、……出門。」
「嗯,我等會就會出門。」
自己說著的同時往前走了一步,他卻突兀地往後退了一步,透露著藏不起的驚慌,也讓自己睜大了眼睛。
「……怎麼了嗎?」
自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肘不讓他再往後退,那隨之變得有些為難的神色讓自己也在意的不得了。
「說吧,再不說的話,我就當你討厭我了。」
自己真是越來越明白該怎樣讓他開口了。
看著他面露驚慌地抬起頭的樣子,邊是鬆了口氣,邊覺得心疼,但這些都不比上他即將說出口的話語讓自己感覺到心頭再度被扎進了一根針。
「我、……不能、阿道爾夫……衣服、變亂……」
他怯怯地開口,目光無法從自己身上的華麗衣裳中離開。
那眼裡透露著的擔憂,竟是因為害怕這單純的擁抱會壞了自己精心整理過的服裝。
這兩者根本無從比擬。
即使他現在開口說出如果自己去了宴會他會難受的話語,自己想必也會毫不猶豫地放棄這場宴會吧。
他對自己而言就是這樣重要的存在,讓他感到安心、露出滿足的神情的事情之前,自己連想都沒有想過還有任何事情會擋在那裡。
因為他的顧慮而查覺到自己沒能將這種事確實地傳達出來的喪氣之餘,自己還是將他拉進懷裡,緊緊地貼上他柔軟的身軀,給予了深深的一擁。
「……衣服亂了,再整理就行。」
「讓你覺得難受的話,我會自責的,你明白嗎?」
那即使被自己擁抱也不敢如同以往那樣將雙手環上自己的腰際的身影,著實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輕點頭。
放鬆他的身軀,自己趨前在他頰邊落下一吻。
那還有些猶豫的視線看著自己,在自己的示意下走向前,也在自己的臉頰上輕啄一口。
「我馬上就回來。」
指尖撫過他細緻的臉龐,再度湊近碰了碰他的鼻間,看著他臉頰泛起的紅暈,將這秋天盛開的玫瑰色澤揣在胸口,為自己存下一絲走出門外的勇氣。
登上馬車,前往了只在乎何時能為了他而歸來的,這場秋末最大的宴會。
「阿道爾夫。」
順利地在午前進了宴會場,廣大的宴會廳裡人聲鼎沸,但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卻清晰地不需要再次側耳傾聽。
「……威爾森。」
看著那今天也穿的比平時豪華,但仍保有他一貫格調、絲毫不顯浮濫的身影端著酒杯走向這裡,自己鮮少與威爾森在宴會上碰頭,雖然自己知道今天他會出現多半也是因為宴會主與國王關係匪淺的緣故,而享譽盛名的威爾森家又是國王側近關係良好的貴族,即使自己所認識的這位威爾森跟本家似乎鮮少有來往,但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意外。
從那不苟言笑的臉上投射而來的視線淡淡掃過了自己身上,在幾個地方略作停頓後才抬起頭。
「沒有配戴那個別針嗎?」
被察覺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被這麼直接地提出來也是讓自己捏了把冷汗。
「嗯,搭配的最後沒能用上,還請見諒。」
盡可能釋出誠懇的歉意,即使如此那張在此刻看起來更顯嚴肅的臉也沒有收回銳利的視線。
「要是有別的用途倒也可以。」
即使無法推測出他的言下之意,自己的心頭也忍不住浮現了、稍早那略為深色的肌膚輝映著金色光潤的別針的模樣。
就像察覺了自己這一瞬間的出神,威爾森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也染上了一絲笑意,即使幾乎沒能看到嘴角的改變,自己也能從那略略揚起的銳利視線中察覺分毫。
「今年冬天會很冷吧。」
那是生日的時候,威爾森隨著精緻木盒附上的信裡某一段開頭。
提及了今年完成的本家修繕,以及是否要返回本家過冬、並且商議葡萄園的栽植等事宜。
比起隨時都能會面討論的葡萄園的事,那一段文字裡實際上關乎的重點仍是:是否要返回本家度過冬天。
那並不是自己以往的選擇,即使每年的信件都會提及,但自己始終未曾這樣考慮過——從成年離開了那座宅邸開始。
即使是自己出生、生活過的地方,那裡也已經是威爾森名下的宅邸了,只有威爾森會在與自己提及那裡時用上本家這個詞彙,像是不時提醒著自己不能忘記的、那些確實發生過的過往。
沒能好好地應對這句寒暄,最終還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而識趣的威爾森亦沒有為難自己,結束了一段簡短的談話後,便分頭沒入了宴會的人群之中。
直到這場盛大的宴會隨著天色漸漸低沉,步入尾聲。